我这才注意到他也带着印着孝字的袖章。
“真是挺可惜的啊,这么会出这种意外呢?”
虽然听起来有些客套,可我却是发自内心的为遗像里那张黑白沉默的脸感到惋惜。
“这种事谁说得清啊?哎——讲到最后都是怪命!”
他吐了口烟说道,“我表姑丈小时候玩水时被淹过一次,打那起就特怕水,平常连游泳池都不下的,那天也不知道动了哪门心思,硬要去河边洗洗脚,还叫跟他一起散步的邻居都在坝子上等着他,结果人家等了半天不见他上来,怕他出事了便赶忙下去找他,没想到河边连人影都没有,水面也静悄悄的,于是就想着或许是走岔面儿,他自己回家了!
你说,谁能料到那么大个人,掉到水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是啊——这也怪不得别人,是有点玄乎了!”
我顺口接到。
“对,这事儿出的真是太玄乎了!”
他好像是憋了一肚子话没处倒,见我这么上心,便一五一十的数落出来了,“其实当时那几个邻居也悬着心呢,急忙回家来了,一问才知道我表姑丈没回来,大家便都急了,吆五喝六的去河边找了半宿,甚至还报警了要求上面派人打捞,你猜怎么着?什么也没找着!
于是大家都开始瞎猜起来,一个大活人无论如何不会凭空消失啊,怕是他自个儿有什么心思,悄悄离家出走了……可是我表姑坚决不信,这么些年的夫妻了,她知道我表姑丈绝不是这种会不声不响离开家的人!
折腾了一宿后,第二天一早,我表姑正准备出门贴寻人启事呢,没想到警察那边来消息了,说是十几里外的码头有个货船一挪船身发现下面漂起了一具男尸,穿着大裤衩和背心,跟我表姑丈外型很接近,让家里去个人认一下……”
“果真是老曾?”
我感到不可思议。
“嗯!”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你说这事悬不悬?!
虽说咱们受的都是无神论教育,可这次我当真觉得世上的事,说不清道不明的太多了!
要不然,我表姑丈怎么会一声不吭的就落水了?更荒唐的是,竟然还在无风无浪的河里硬生生的往上游漂了十几里地?!”
我一时无语,尽管肚子里全是问句,可毕竟关系到别人的生死,这种时候再刨根问底实在太不礼貌。
“还有个事,我说了您肯定不信,没准儿还会觉得我跟个街道大妈一样迷信可笑!”
他掐熄了烟头,凑近我低声说道。
“什么事?您说吧,其实我也很在意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总觉得这世界并不单纯!”
说实话这时我已经猜到他要讲什么了,可能是以前听说过的离奇事儿太多,竟也掌握了些规律似的东西。
果然,他顿了顿,讲道:“家里的老人都说,找到表姑丈的那个码头,就是他小时候那次落水的地方……”
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但是真真切切从他口中听到这话,我还是心头一紧,正要接话呢,突然听见副主任在远处喊我,只见她已经从屋里出来,准备离开了。
我赶忙和眼科的同事告了别,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到她跟前,就在这时,一直坐在门口发呆的曾老爷子猛地开口讲话了:“家里这么些人,你怎么穿个大裤衩就出来了?快去换个衣裳!”
周围的人全都惊呆了,刹那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直直的盯着老爷子,他仍旧浑然不觉,有些微愠的冲着眼前空无一物的院墙低声呵斥着:“不懂规矩啊?医院里的同事也来了,还有领导呢,穿这身衣裳怎么行?!”
这时的老人家竟然口齿伶俐、字正腔圆,丝毫没有方才痴呆的样子!
我下意思的望了副主任一眼,她仿佛也吓着了,愣愣的站在那里。
忽然,灵堂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爸——爸!”
老曾的闺女踉跄着扑了出来……
经过这一闹腾,回去的路上我和副主任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缄默,快到医院的时候,她有些哽咽的说了句话:“我爸妈以前也是医院的老员工,我和老曾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后来他下放了才渐渐生疏起来,前几年我们科室搬进新楼时,那个大铁柜子还是他找人抬的呢……”
我明白她这些话并不是说给我听的,只是自己陷入了回忆,便也识趣的刻意忽视了她眼角的湿润,只是很好奇,刚才的混乱究竟是老爷子的幻觉,还是老曾真的回来了,回来参加自己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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