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已经开始有金砖滚落下来,仿佛穹顶终于支撑不住,只是那些断裂的横梁和方砖,仿佛也都被那层无形的屏障挡住,顺着结界的轮廓滚落到一旁。
接连不断地尘烟四溅,在那些浮动摇曳的白色火光中,墓顶黑暗的江水已经依稀可见了。
到处都是震耳欲聋的噪声,在这样的嘈杂中,她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声呼唤。
叫她名字的声音,抵达耳畔的时候,轻得几乎如同梦呓。
有很短暂的瞬间,谢萦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而她蓦然转过头,迎上了一双幽绿的眼睛。
兰若珩忽然笑了。
那样明亮到近乎澄澈的笑容,不属于曾经颠沛流离艰难求生的少年,也不属于一个在最深的黑暗里煎熬的孤魂野鬼,而仿佛是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在琅琅书声中长大,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仿佛一缕长发被风扬起,带着隐约熟悉的气息拂过鼻间,下一个剎那,随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他挣脱了她的手。
就在同一个瞬间,这道坚不可摧的结界蓦然从中一分为二,包裹着她的一半依然如同保护珍珠的蚌壳,而另一半却已经消隐无踪。
仿佛空气突然被抽离时产生的巨大压力差一样,抵挡着黄泉的最后一层屏障如烟消散了。
在谢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耳畔已然扑来欣喜若狂的潮声,黄泉就在她的面前狂卷而过,转眼间将他吞没。
彻底地吞没。
三百八十三年前她在法场上抓住了这个人的手,把满身血污的少年从囚场上拉起,踏上一段不知去向的旅程,而现在,同一只冰冷的手正从她的掌心滑落。
那双幽绿的眼睛还在凝视着她,一直到最后一刻。
任生不得生,求眠不得眠。
悬心常切切,燋燋度百年。
怨憎无从宣泄,而爱亦无处容身。
如此漫长的岁月里,这具被绝望挖空的躯体里早已塞不下一点多余的期待,在烈火中煎熬至今,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个真正的了结。
现在她终于能够说出当年未曾表达的感情,而爱恨以某种复杂的方式平息下去,他从此也终于可以获得梦寐以求的安眠。
腰间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救生索卷住她的腰,正在带着她飞快地上浮。
河水之中正在卷起巨大的漩涡,水下的剧变也许很快就会演变成一场小型地震。
库区如镜的水面正掀起剧烈的浪潮,可水下那条昏黄的河却已经开始退却。
它已经吞噬了整座地宫之中力量最强的猎物,就如同把一头大象鲸吞入口,这条衔尾的蛇满足了胃口,正在心满意足地退回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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