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霂登时睡意全无,从榻上弹了起来。
元南聿有些恼火:“我当你真心放权,许我立功的机会,却不想你允我出京,只让我在军中安稳度日,你这是要将我当闺阁女儿看待吗?”
“今时不同往日,你身子一直不好,现在好不容易康健了许多,就又要逞强,若是再有好歹,你叫我怎么受得了!”
“你是嫌我残了,提不动枪,上不得马,不能再上战场搏杀?那我就立军令状,若是不能将赵昶逐回太原,你大可军法处置我!”
陈霂看轻自己,让元南聿颇不好受,“或是你嫌我老了?”
陈霂见他未达目的,竟开始胡言乱语起来,瞬时火气也被勾了上来,又左右不想与他再起争执,陈霂喘着粗气,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翻身便躺下睡了。
元南聿撩起被子也躺了下来,两人背对着背,互不理睬,困乏到了极点便都睡了过去。
陈霂睡觉素来不老实,梦里也要寻个让自己安心的所在,他反复翻腾了几次,直到将一条腿搭在了元南聿的身上,将人抱进了怀里,才老实了下来。
第56章
三日之后,陈霂召诸将至中军大帐议事,并将那日与沈陈二人所议之事告之众人,附和者甚众。
沈鹤轩立于陈霂身侧,敛目凝神,听他们议论了半日。
“赵昶现将大军驻于林州,侯名他们在前线浴血多日,终于将叛军牵制在这里。”
陈霂在舆图前站立,双眉紧锁,“若是向京畿进发,林州乃是要塞,不能让赵昶等来援军,否则局面将更难收拾。”
等陈霂说完,沈鹤轩适时将话接过:“此去林州尚有二百余里,陈将军你率军六万星夜驰援,赵昶援军赶到前,侯名定会与其在正面会战,到时你率军攻其后背,断其后路,赵昶腹背受敌,以你二人之力,必破之。”
陈名琛无有二话,当即领命。
“钱将军。”
钱非同出列,朗声道:“末将在。”
“你心细稳重,此事还要交与你办,陛下才能放心。”
沈鹤轩捋着青须,不疾不徐道,“你分兵两万,翻北岳,于鹤渡岭设伏,若赵昶兵败,为免被我军追击,定会从此地逃回老巢,你在此设伏,定能挫其兵锐,打他个措手不及。”
钱非同亦领命,他犹豫了片刻,对沈鹤轩道:“鹤渡岭于此地有四百里路程,此行需翻山越岭,我军只能抛下辎重,短兵轻甲而行,北岳深山长谷,道路险峻,若是叛军窥破我军意图,在其间设伏,岂不是自投罗网?”
有人闻他此言,即刻不屑道:“若是不能重挫赵昶主力,等他率大军逃回太原,更是祸患无穷。
为将着,当能在战时为陛下分忧,无愧于江山百姓,钱将军未战,怎么倒先畏葸起来?”
钱非同当即怒道:“我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陛下嘱托,我定欣然前往,只是还需派一经验老道的副将与我,若遇危急,也可二人商议行事。”
陈霂坐于主位,朝着众人扫了一眼,道:“钱将军已然应下,朕明日便分兵两万,着钱非同领兵即刻出发,只是谁愿追随,分兵鹤渡岭?”
一阵沉默后,王默修出列,抱拳道“末将愿往!”
陈霂正要应允,忽见帐外来人,此人长身玉立,星眸剑目,白袍银甲宛若战神下凡,周身仿若被银光包围,炫耀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末将愿往!”
陈霂的脸色发青,声音喑哑着说:“此事事关重大,元将军不可轻言儿戏。”
元南聿上前一拜,跪地请命:“我与诸将同朝为官,为何他们上的了战场,我就不可?”
陈霂一掌击在案上,想说他虽深谙用兵之法,但身手早不复当年,纵使去了又能有什么作为,奈何众人此刻都在,他这样说怕是让元南聿无地自容,他一口气憋在胸口,却吐不出半句话来。
“臣有言在先,愿立军令状,若是在鹤渡岭不能奇袭制敌,愿受军法处置。”
元南聿言辞铿锵有力,诸将对他来陈霂面前主动请缨,皆大感意外,众人正议论着,听人群中传来一声冷哼。
沈鹤轩问道:“世人皆知元南聿骁勇,说是我朝第一勇将也不为过,但这已是陈年旧事,如今你拖着残躯病体,这帐中随便哪位将军,想来也能和你打个平手,陛下又如何放心派你前去?”
沈鹤轩出言直白,丝毫不给元南聿留面子,陈霂脸色愈发阴沉,立即抢白道:“战事胜败,在于统帅是否智谋刚勇,何时成了只拿一人武功高低来论战局输赢?沈大人此言未免偏颇了些。”
元南聿朝陈霂抱拳道:“陛下所言甚是,臣久经沙场,若论作战经验,说句不恭敬的话,这帐中诸位,怕是还无人能及的上,此去襄助钱非同,臣自认并无不妥。”
这里的人哪个不知元南聿的厉害,他纵然失了一身武艺,但被封野**多年,论用兵和行军经验,这些人确实比不上,他既然自请前去,大家便一起默不作声,且看陈霂最终如何定夺。
沈鹤轩一生连中三元,才情极高,处世之道却被燕思空处处碾压一头,他深谙燕思空奇谲诡诈的为人,虽然他对元南聿有愧,也知他冤枉,但因他和燕思空的关系,始终对元南聿难以信任。
沈鹤轩并非没有爱才惜才之心,他嗟叹一声,来到元南聿身边,半是警告半是劝诫地说道:“你在辽北与金国人作战,曾被阿勒根所俘,我们知你受了酷刑,但无论是何原因,你到底是出卖过陛下,今日又怎能再取信于众人?且你是镇北王的将军,此战得胜,功劳当归钱非同。
若是战败,怕是第一个归咎之人便是你,其中利害,元将军可先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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