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咏站在病房门口的时候有些迟疑,看着常昇走进病房,他的脚步顿在了门外——他在等常昇给他可以进门的信号。
常昇对他招招手,把声音压得很低:“老爷子睡觉呢,进来坐。”
齐咏“嗯”
了一声,把饭盒放到一旁的桌子上,错了常昇一个身位去看病床上的老人。
常域又折腾了一夜,刚刚睡着没多久,护工跟着他辗转反侧了一夜、有些心力憔悴,和常昇讲了些基本情况后倒在了一旁的折叠床上也昏睡过去,常昇看着手机上今早出来的血样,在齐咏耳边小声说了句:“我去找医生问问情况,你随便坐坐。”
齐咏点头,有些束手束脚地坐到床对面的椅子上。
“你爷爷这个情况啊,”
医生把骨穿报告调出来,“说实话,我们确实是没有太好的方案,他的状态没有好到能用药,说不定用了药害死他的反而是药本身,要挨过化疗药的一个疗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过程也痛苦,对老人家这个年龄来说,骨髓移植就更不可能了。”
常昇沉默了很久,问:“所以您的建议是?”
医生叹了口气:“尽可能缓解病人疼痛,让病人能好受一些。”
常昇手指抠在外套的拉链头上:“您的意思是……我们其实是在等死,是吗?”
“说得不好听一点,是这样。”
“……”
“血液病……就是这样,就算你现在可以用药,药的效果对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并且用着用着,就会产生耐药性,如果不复发还好,复发了之后,一个药一个药用下去,一个药拖一两个月的命,换到无药可换为止,有太多的家庭拖到人财两空,我们见了太多了。”
“如果我愿意买这种可能性呢?”
“……总之我们还是先调整看看吧,这几天主要还是抑制感染,如果老人家的状态好到可以用药,那我们就试试。”
“我了解了,辛苦您了。”
医生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一双眸子里全是死灰,也说不出更好的话来安慰他,只能说“不辛苦”
。
齐咏一个人坐在病房里,大气都不敢喘,就静静看着病床一个折叠床一个两个人睡觉,不由自主地开始打量起常域来。
常昇其实是很经常提到自己的爷爷的,他知道他们爷孙俩感情好得很,常昇分享他小时候干过的混账事儿的时候,这位很酷炫的爷爷有一半时候不在制止甚至是帮凶。
常昇应该和父亲长得比较像,齐咏端详着常老爷子和常昇有些肖像的五官想。
病床上这个老人浑身上下都带着虚弱的气息,很难从面相看出那个在常昇嘴里可以连骂三个人不带停息的霸道老头总裁的影子来。
常域的眉头皱得很紧,哪怕是睡着了,也睡不安生,有一些零碎的呻吟从嘴边露出来。
齐咏有些紧张地盯着他,感到一丝在看管瓷器的不安全感,常域手上身上露在外面的地方有些抓痕,是他发病难受时自己抓出来的,刚刚护工特地嘱咐了,要看好他的手,不能让他拽掉针,不能让他伸手抓伤自己。
他的血小板太低了,抓破流血了凝不住。
齐咏的高度紧张状态一直到常昇从医生那边回来才好一点,他看着常昇一点表情都没有的脸,默默在心里叹气,知道他这是没得到什么好消息,伸手牵上他手,紧紧握了握。
常昇回握了一下,正想说什么,余光撇见常域的手挥舞了起来,像是要拍自己的头,一个箭步就跑到床旁边去抓他的手,管了这只手又管不住那只,不敢使劲拽也不敢用力拉,不过短短半小时,在寒冬腊月里给常昇折腾出了一身的汗,睡梦中的老爷子才好像舒服了一些。
说是睡梦中也不合适,他像是一直处在一个并不清醒也并不是沉睡的状态中,时而认得人,时而认不出,医生说这可能是太痛苦时的应激,身体下意识地自我保护,使人意志不清,常昇看着才几天就像是脱了相的老爷子,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难受,看他好像进入了一个比较安稳的状态,正要松一口气,就听到老爷子嘴里嘟嘟囔囔的好像在说些什么,连忙侧耳去听,会很长一段叽里呱啦的喃喃他没听懂,从长长的句子里捕捉到两个熟悉的字:老爷子在喊他,他叫:“阿昇,阿昇……”
常昇赶忙应:“爷爷,我在这呢,我在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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