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东厂里众人对姜寒星的印象,绝大多数人会答一句:好相处。
从来都是笑眯眯的,没跟谁红过脸,于是挺多人便将这“好相处”
和“好欺负”
“好拿捏”
之类画了等号。
自然,如果他们肯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东厂这般逐利的地方,姜寒星一个才来两年的新人,可从来没让自己吃过亏。
但姜寒星不是生来就这样,七窍玲珑心,虚与委蛇的。
人家小姑娘们都学女工针线的年纪,她半夜翻墙去跟邻居家校尉大哥练挽枪花,气得她娘拿着扫帚追一整条街,骂怎么生出来了她这么个天生反骨的小妖孽。
所以诏狱门口那两个瘪三骂她忘恩负义时,她心里就已冷笑:你们倒是不忘恩负义,段修己给人压着雪地里跪得腿都僵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出来给他鸣一声不平,天下乌鸦一般黑,都做阉人走狗了,还装什么快意恩仇王八拌蒜呢。
她就是不在意全是装的,心里早存了火星子。
这火星子在杨昀拦她时,倏然一下子全点燃。
姜寒星看着他那张一看就没受过半点人间疾苦的俊脸,心想:你是不是还真觉得你每天上朝钦天殿前一百一十三阶,踏的全是布衣黔首天下民生啊,叔父庇佑下不谙世事的小少爷,你在这儿理直气壮什么?
她左手往右边袖子里一揣,右手往左边袖子里一揣:“啐不啐的您给个准话,我站这儿也冷。”
杨昀也莫名其妙。
上旬,他与叔父正争执要参御史台左副都御史的事。
御史身兼的是言官的职,本应上谏圣上下监朝臣,实则他干的却是王沛手中杀人的笔,诛人的刀之类事。
一旦谁与王沛政见上有左,他便率众群起而攻之,直逼得国子监祭酒率一家老小投湖寻了短见。
如此行径,他在奏折里骂一句宦官误国,难道还能算是错吗?
这才吵将了起来。
结果才吵到一半,忽听见房顶瓦片哗啦哗啦响,杨昀出去看,屋檐飞身下来一人,白衣皂靴,腰间令牌上东厂二字直晃人眼睛,正是阉人的走狗。
他当时便要发火,却被叔父拦了下来,叔父怕她把今晚的事说出去,还专门给她拉到僻静处,塞给了她一只翡翠镯子。
杨昀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的,镯子是婶母自娘家带来的,价值连城,这叫姜寒星的小番役也信誓旦旦地说了,今晚之事,绝不会出自她口。
那为何?叔父还会给贬到江南道去?
拿了钱也不办事的奸诈小人!
杨昀也冷笑:“早知东厂办事,无钱有罪,竟不知,原来若没合上各位心意,有钱也要有罪,承诺轻贱如此,杨某今天算是领教了!”
姜寒星一怔。
她早知杨昀此行,多半是觉得她背信弃义,将那晚事告诉了王沛,才至杨大学士到如此境地。
世人都这么想东厂之人,多这一口锅也不算多,姜寒星不在乎,但她确是直到看见杨昀,才忽然间想明白了杨偃为何要那样做。
他是帝师,在皇上那里信重并不比王沛少许多,所以他对着王沛的拉拢,可以装没看见,偶尔对那些清流报些许同情,也没什么大相干。
但杨昀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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