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坐回案前，借着油灯光芒看了一天文书，可能是因为天气太沉闷，他都没有什么胃口，午膳晚膳都只随便应付了点。
举兵灭燕已有半载，如今故燕皇室已尽数迁入玉京安置，燕地依旧时有动乱。
元熙自然需要亲自到燕国旧都一趟，拜访旧贵，安抚民心。
可惜天气总是不好，今天这雨从早下到晚，本想与建平的世家见面相谈，结果又耽搁了。
不过还有一堆朝臣送来的文书可看，也不算浪费一天。
离开书案时旁边的内侍便跟他进了寝室，点上安神香，服侍他更衣洗漱。
一路从玉京奔波到建平，到了又成日为燕地这些事情操劳，他晚上总是休息得不太好。
外面还在下雨，这雨声倒是助眠，在床上躺着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入睡容易，但他经常半夜就醒过来，然后又要过很久才睡得着。
深夜的风声大了点，雷电一闪，突然就将他惊醒。
电光一瞬间将屋内照亮，元熙看见一张惨白的脸，没能看清那电光就暗下去，屋内重新变得漆黑。
可他还是能看见一个朦朦胧胧的白影，像是一个人。
外面有禁军把守，那么大一个人怎么无声无息进来的？
元熙心脏狂跳，一时觉得浑身发麻，动弹不得。
刚刚那一瞬，他就记住了那张脸，发丝凌乱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眼神空洞，没有任何一点生气。
被那样一双眼睛盯着，实在太过瘆人。
他本以为只是自己夜半惊醒的幻觉，可过了片刻定睛一看，那个白影分明还在床边。
闪电又一次撕破夜空，照亮雨夜下的大地。
“你……你是？”
元熙看着还在面前的那个影子，后背发寒。
他其实不需要回答，对面的人面色灰败，嘴角有一丝干涸的血迹，瞧着还不像是实物，怎么看怎么诡异。
是鬼了。
元熙伟岸的身躯，不可察觉地一抖，撑住床的胳膊都有点软了。
元熙怕鬼。
他平日里不求神拜佛，而且多年征战，战场上亲自手刃的敌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杀性很重，其实不怎么在意这些玄乎的东西。
他还常常对这些鬼神之说嗤之以鼻，可偏偏又很矛盾地怕鬼。
尤其是刚刚杀死大哥夺位的那段时日，他夜里总会梦见大哥的鬼魂来找他索命。
大哥脑袋上一个血洞，面容狰狞，叫嚷着要他偿命，总是能把他吓得一身冷汗，而后惊醒。
不过那都只是梦，他从来没真正看见过大哥的鬼魂。
但现在真的见了鬼，他又出奇平静。
或许是这鬼魂细看之下面容生得极美，倒也不是那么可怕，看着不像是会害人的样子。
“这里是我的府邸……你是谁？我好久没见过有人来了。”
那鬼魂轻轻道。
元熙来建平没有住进故燕皇宫，而是随便找了城中一处空置的宅园暂住。
这宅子会空置，自然是因为之前的主人已经死了。
“府邸……你是清河王？”
元熙犹豫片刻，正坐起身。
鬼魂怔了怔，而后怅然道：“我不是清河王，我只是个因罪被皇帝赐死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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