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午昂低头看着他的发旋,洗发水的香气隐约往鼻孔里钻,就和天台上晒着的的白色T恤一样,鲜血静悄悄地从额头流下来,他无从察觉,徐缪抬头看到,脸色霎时就白了。
第12章
01
李午昂出生在严厉的家庭,父亲生意太忙,母亲独自照顾他长大,本该由丈夫承受的怨气被全数发泄在儿子身上,童年时期的李午昂是很无辜的,但凡那样空荡的别墅里有另一个人,另一个小孩、一个照顾起居的保姆,抑或一条狗,一只猫,他妈妈也不会感到孤独和苦闷。
小时候,想要得到母亲的爱与赞美很难,但获取她的恨和愤怒却很轻易,为了保护自己,李午昂长成了一个张扬又自我封闭的小孩,他的父亲时常打骂他,把客厅的电视机和花瓶砸碎,当他长高了一点儿,校服的裤脚已经够不着脚踝那天,李午昂攥起拳头,击中了父亲的鼻梁。
将父亲打伤那天,李午昂以为过去那个懦弱扭曲的小孩已经彻底从身上抹除了,从医院回来,他母亲拿藤条在院子里抽他时,他一声也不吭。
纵使这样,第二天早上,母亲依然为全家人做早餐,给他的保温杯灌满温水,父亲照常送他上学,邻居望见父亲鼻子上的纱布,心知肚明地问发生了什么,父亲讪笑着,说自己喝醉了给摔的。
有些事好像大家睡一觉就都过去了,假装一个和睦的家庭比任何事都要紧,唯独李午昂时不时能触碰到伤口,在色彩单调的旧校服底下,发脓,生疮,散发令人作呕的臭味。
后来,家里莫名其妙地有了二胎,父母的注意力转移了,李午昂才能稍微从那股臭味里抽出身来。
02
这天清晨,李午昂站在镜前,池子里惺忪地落着水滴,他放下剃须刀,拿毛巾抹去下颚处的血渍,想起了少时身上的那些伤痕,他不受控制地想,徐缪会不会也是那样的大人呢?
下雨了,水滴越来越急地拍打窗面,李午昂听力素来很好,当走廊上刚刚发出昨天传到厨房天花板的那种细碎声响时,他立马就冲出去了,阁楼的房门虚掩着,木地板上留下一连串小葡萄似的的水渍。
李午昂胡乱抹了把脸,去徐缪的卧室把家里唯一的大人叫起来了。
徐缪向来有睡懒觉的习惯,李午昂寒假回家照顾弟弟,会把冬日里起不来床的小孩双手抬起,顺着胳膊套毛衣,如今便是如此给徐缪套上卫衣的。
“我就说她有鬼!”
拉着徐缪往阁楼赶时,语气里有他自己也没能察觉的兴奋。
我绝对不是我父母那样的大人。
李午昂激动地想,徐缪没赶上来,他就一把推开了房门,正要往里冲的时候,胳膊被人往后猛拽了一下,这倒没有完全浇灭了他,只是像寺庙里定点敲响的铜钟声一样,使人愣了愣神。
“冷静点,这是女孩的房间。”
徐缪提醒。
房门内,倒是整洁干净,阁楼不小,采光很好,床单每周都换,窗户旁的画架上还留着没完成的画,墙上刷着粉色的漆,本是淡黄色,但朵朵听李午昂讲过一次恐怖故事就不愿意关灯睡觉,为了安慰她,徐缪给房间涂上了一层“保护朵朵油漆”
。
朵朵缩在墙角,除了脸上有些害怕的神情,一切正常。
徐缪松了口气,蹲在地毯上伏膝靠近,语气轻柔:“朵朵,李午昂哥哥他最近……有点担心你,他可以去楼下等我们。”
女孩胆怯地望了望站在门外的李午昂,沉默着摇了摇头。
而后,她从墙角慢慢挪开,看见被她藏在身后的东西时,徐缪瞪大了眼睛,他将其抱起,捧在手中向李午昂展示时,后者僵成一座石像。
一只蜷缩四肢,微微发抖的幼犬,害怕地垂着脑袋,湿润的小鼻子不安地抽动着。
徐缪将其放到地板上,小狗嘤嘤地叫着,跑到了女孩身旁。
朵朵抱起小狗,脸上挂着晶亮的眼泪:“对不起,徐老师,它很可怜,就那样被丢在路边……外婆家里的牛、猪、小鸭和小鸡都被舅舅卖掉了,家里没有人照顾它,也没有小动物陪它,医院的叔叔说它生病了,我不知道它的妈妈还会不会回来找它,如果它妈妈回来,找不到它,或者只找到一只生病的小狗,会很伤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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