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午昂情不自禁伸出手,半路回过神来了,手掌硬生生拐到自己的脑袋上去,挠挠脑袋,满不在乎道:后来我爸知道那条狗是我捡回来的,把我揍得半死,你说好笑不好笑。
一台运货的面包车在两人身边停下,徐缪刚准备说什么,车窗降了下来,老板问是不是他俩有货回收,徐缪只好转身清点旧物。
不远处,古城的夜市开始布置摊位,城楼亮起灯光,捡到小白时大概也是这个时间点,李午昂七岁,住在乡下爷爷家里,那时电视上爱放蜡笔小新,那只狗不是什么名贵品种,短短的鼻子,褐粉色爪肉,身上的毛奶白奶白,耳朵却是浅黄色,似两团果冻在圆圆的脑袋上摇晃,家里没有人给那条狗取名,只有李午昂管他叫小白。
老实说,李午昂脑中对那只小狗的记忆已很模糊了,只记得落日余晖下农家小院门口跳动的毛绒方块,还有冬日里,小狗跳到他枕边,依偎着他肩头的柔软体温。
当他抚摸小狗身上带着米糊味的绒毛,房间里磨人的寒意便消退了,手心的温度一直涌到内心。
邻居家小孩很羡慕他拥有这样一只小狗,想借去玩玩,李午昂有些舍不得,便打发小孩说,小狗太小了,等它长到我膝盖那么高,夏天天热的时候,我们带它去河边洗澡。
放寒假的前几天,天气很冷,李午昂回到家,却没看到院子里小白的身影,门前只留着一根拴狗的绳,他走到平房门口,正巧伯父端着碗肉喜笑颜开地从厨房出来,看见他,叫他去摆碗筷准备开饭,李午昂站在原地,问:我的小白呢?
他爷爷还站在灶台边上,骂声飞天:催他奶奶!
狗不还在锅里吗!
那小狗健康又白净,能吃能拉,成长得飞快,刚捡回来的时候,只比七岁小孩的拳头大一点,现在脑袋已经能蹭到李午昂小腿了。
李午昂才到厨房门口,炖锅里的香味已弥漫开来,他一闻到肉味就吐了,他爷爷气得他踹了他两脚,结果吃饭的时候一块儿瘦肉怎么也咽不下去,当场就不太能喘气了。
当天晚上,他伯父开着三轮拉着爷爷去县医院的路上轮胎陷进了一团牛屎里,下车查看的时候李午昂也跳下去了,一边哭一边往回跑,他伯父两头顾不上,随性不管他,后来他妈妈赶来医院,老的已走了,小的进了病房,原来是李午昂在乡道上跑了一个钟头,口渴得不行,夜色也深,看见路旁白花花连城一片的大棚,以为是月下泛白的湖水,索性向着水中央跳下去,砸晕了脑袋,农户半夜出来巡逻,才发现小孩倒在一片草莓地里。
03
月色降临,两个大人一前一后走在熙熙攘攘的夜市上,准备返程,徐缪在路口停下,说去买点碘伏和创可贴吧,李午昂问他受伤了吗?对方看着他,扑哧笑了一声,素白的指头轻轻刮过他的下颚,刺痛感一下把李午昂的脊椎都揪紧了,那是他早上刮胡子时不慎留下的伤口。
不疼吗?我看你挂一天了。
徐缪微笑着询问。
疼啊,这不没顾上嘛。
他从货架上拿下药品,扫到一旁的避孕用具,目光不自觉瞟了下徐缪,在徐缪回头时,视线仓皇回撤。
路过酒柜,徐缪停下来:买点烧烤回去吧,再买点酒,你想喝什么?
我都行,再拿点零食成吗?
好啊,我想吃薯片,朵朵爱吃梅干。
徐缪的声音隔着货架传来。
李午昂飞快抓起一盒避孕套,混进零食堆。
04
上小学时,李午昂读过一片幻想人类长出尾巴的课文,那时的他笃定自己如果长出尾巴,也得是像齐天大圣孙悟空那样英勇无畏,事到如今,对人类长出尾巴这事,他唯独能想象的好处,就是代替自己提着东西的手,无视胆怯内心,去挽住徐缪的手腕。
他看着走到僻静处青石板上徐缪的倒影,想拥抱、亲吻,融入其中,他嗅着夜风里徐缪的香气,希望这条回去的路再漫长一些,他得以提出许多问题,而徐缪会一一解答,而一辆小车驶来,两人走到路旁避让,徐缪掏出烟盒,问他要不要来一根,李午昂想也没想地接下了,打着火机,为徐缪点烟时自己也凑了过去,对方显然感到惊讶,却也不至于因此躲避。
黑暗里两个星点交汇又分开,烟雾极慢地飘散,其中一人忽然开口:我爸以前也打我来着,后来我妈跟他离了。
因为你妈要保护你?另一个人问。
不,是我爸看上了别人,整年不回家,小孩出生就回来离婚了。
“不过他离了婚也常回来揍我。”
徐缪补充道。
他是边笑着边拿下香烟,开了这么一句玩笑,而另一个吸烟的人明白这不是玩笑。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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