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被绞干得差不多,谢容停了动作,看了眼梳妆台上的石钟。
这名为钟的计时器物是沈缜造出来的,每座庭院都有,用以方便大家知晓时间。
而现下,那针的走向宣告着此刻正是亥时。
谢容站起身想去安歇,可在原地顿了顿后,莫名的,出了房门。
披着单衣散着长发,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到再回过神看清眼前景色,她心跳微错,抿紧了唇。
木匾上书“不思”
,是沈缜的居所。
院门并没有关,鬼使神差的,谢容踏入了其中。
三年前初来谷中时,她随沈缜来过这里一次,现下故地重游,原本淡忘的记忆渐渐清晰浮现,花草树木、微小之处皆有匠心的玲珑楼阁......不知不觉间,她竟走到了沈缜的卧房外。
“......”
谢容脸色倏然绯红,即刻转身逃也似地想走,然她刚奔出了几步,一声巨大的落地响打破了寂静的夜。
谢容骤然回头。
响声继续,好像有杯盏不停砸落在地,谢容几乎下意识急行到了门口,但在抬手扣门的一瞬顿住。
她有什么样的身份此刻在此地探知?
然杯盏砸落停顿的几息、谢容缓缓收回手时,屋中一声闷哼,什么更大的东西翻落弄出声、连串要掏空肺腑般的咳嗽不迭震开——
心底那层本就摇摇欲坠的底线彻底掀开,谢容眼中是不自知的担忧焦灼,她拍门:“沈缜!”
好几息,像过了几年那般漫长,房门被打开。
面前轮椅上的人半点没有下午见面时的轻松,她脸色惨白、满头大汗,身子蜷缩在轮椅里不停地抖。
而轮椅后的昏黄灯光下,是满地瓷盏碎片。
“...女君?”
沈缜勉强抬眸,模糊认出了眼前人。
谢容神色很难看,她进屋推过了轮椅,关上门挡住风,才看向沈缜问:“医师生病了?”
沈缜扯了扯嘴角:“头疼。”
她现在的那点清醒根本不足以去思考为什么谢容会大半夜出现在她的住处,头颅似分裂般的痛楚很快再度袭来打散了她原本想跟对方说的话——
沈缜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肉里,五官紧紧揪在一起。
谢容心口一窒。
无力感渐渐自脊椎攀升,沁进了她每一寸骨髓,朦胧的冲动在脑中嘶吼,过了一瞬,或者是两瞬,她伸出了手。
温热的柔软按在了头顶上,轻轻又不得章法的揉,不知无意按到了哪一个穴位,疼痛稍缓,沈缜眼中清明三分。
她偏头,注视身侧的女人。
谢容察觉到了视线,也看过去,恰对上沈缜泛红的桃花眼。
她手上动作一顿。
沈缜有一副好皮相,清隽,温柔又疏离。
她的眉眼不像时下大多女子上了妆后的柔和,而是如泼墨山水般肆意里透着几分风骨意气。
这样一个人,大多数时候总是病恹恹的,可也不似他人生病便为疾所累形销骨立、难以见人;沈缜她...这病气竟成了一份妆点,勾勒着这人更似世外仙客。
就像现在,明明狼狈至此,风骨却依然傲存。
两者矛盾的气质相交,谢容望着那双水光粼粼、眼尾殷红的眼眸,听见了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尘埃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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