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桓“哎呀”
一声,无比迅捷地将自己的腿抽了回来,没事人似的把脸一抹擦,冲南山讪笑一声:“是吗?对不住,那可能是我刚才一着急记错了。”
随着褚桓翻身坐起来,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那细小的钢针在他指间几个隐没,好像变魔术一样,南山甚至没注意是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把双手挣脱了。
褚桓毫不见外地往床头一靠,伸手端过南山放在一边的水碗,喝了两口润了润喉咙。
他搓了搓手,好像在酝酿某种措辞一样,片刻后,褚桓忽然正色了下来:“我见你之前的事,没跟你说过吧?”
南山又一次把目光转到了床脚上,好像能在那看出一朵花来,做出拒绝交流的姿态,但褚桓知道他在听,他要是不想听,早就抬腿走人了。
于是褚桓接着说:“我当时身上除了两道贯穿伤外,还有擦伤、撞伤无数,脚上关节脱开,是后来自己合上的,你看见的时候应该还没来得及完全消肿。”
南山本来做了很强大的心理建设,打定主意不想听褚桓的胡言乱语,但没想到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他的神智居然不受控制地给吸引了过去,他一方面唾弃自己意志不坚,一方面又忍不住随着褚桓的话回想——他说得没错,当时确实是这样的。
“那都是摔的。”
褚桓说。
南山的目光已经不知不觉地转到了他身上。
褚桓:“你肯定看得出是从哪摔的吧?”
南山迟疑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惜字如金地开了口:“像是山崖上。”
褚桓把声音压低了一点,仿佛带着某种悠远的蛊惑意味:“我为什么……会从山崖上摔下来?”
至此,他一字一顿都牵动了南山的心神,南山关心则乱,目光紧紧地盯住褚桓。
“我是自己跳下去的。”
褚桓靠在床头上,一只手随意地搭在竖起来的膝盖上,他低垂着目光,将眼神放得很空,神色显得有点木然,片刻后,褚桓好像无意识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自己跳下去的。”
南山当即动容,难以置信地问:“为什么?”
褚桓没有回答,只是停顿了一会后接着说:“我走之前,给我父亲和我养的一只猫送了终,把自己的东西清理了——该烧的烧,该扔的扔,最后卖了房子,写好了遗书,一个人满世界地找一个适合寻死的地方。”
南山握紧了拳头。
“我去了好多地方,坐着飞机、火车、地铁、三轮……最后选中了那一片山坡——那里离你们边界的县城大概有七八个小时的车程吧,你肯定没去过——我觉得那风景秀丽,杳无人烟,特别适合跳崖,就跳了。”
南山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可惜不知命大还是怎么的,竟然没死,我觉得大概是那块地方虽然看着漂亮,但是实际风水不好,正好有一辆大巴经过,我就搭车走了,希望能再找一块寻死的好地方,没想到会碰上你。”
褚桓说到这里,话音停顿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稍纵即逝的笑,目光缓缓地转向南山。
“是你把我带走的。”
褚桓说,“也是你让我活到今天的。”
南山一口气悬在胸腹中,胸口剧痛。
褚桓缓缓地爬起来靠近他,那双眼睛在背光的地方显得格外幽深,像是两点深浅不一的浓墨,里面有无穷无尽的层次,让人无论如何也看不分明。
他直勾勾地盯着南山,然后伸出手掰过南山的下巴,近乎耳语地问:“你要赶我走吗?”
南山嘴唇微微颤动几下,说不出话来。
褚桓的嘴唇擦过他的耳垂脸颊,话音似有若无,似连还断:“你要……赶我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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