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表弟被偷袭,赵白河二话不说,冲过去钳住胡茬叔的手腕一扭,啪一声卸了板砖。
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他瞄准面部,前手后拉,上步翻肘摆拳,不偏不倚砸上对方的鼻梁,瞬刻将胡茬叔撂翻在地,不住地打滚哀嚎。
几颗长钉,也从那人的裤袋里洒了出来,在稀薄的月色下泛着冷白诡谲的光。
赵白河先是一愣。
而后,万丈心火便猛地冲上了他的头颅,这是赵白河有生以来第一次真的,怒不可遏。
舅舅英年早逝,小姨吊死屋中,如今外婆也走了,赵白河是真想不明白,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到底还有什么值得人惦记和诅咒的。
他不留情面直接一脚踹中胡茬叔的肚子,踢得对方呕出一口酸水。
抓了铁钉踩上对方的身体,赵白河嘶吼着“你他妈的!
喜欢钉子是吧?!”
俯下身来一个一个,将铁钉往对方胳膊腿儿里深深摁入。
鲜血顺着钉子渗出,大片大片染红了对方的衣裤。
赵白河庆幸自己从了迷信,才没让这些铁钉插进祖坟,扎得白家世世代代不得安宁。
他心口一阵阵闷疼,他想,他那个木讷规矩的表弟在这人心叵测的村子里那么多年,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啊。
赵白河一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左右逢源能跑则跑,今天的血性和火气却压都压不住。
直到铁钉全部物归原主,他才转头看向周檐。
他见过周檐打架,那玉石俱焚、生死不论的架势是人是鬼都得吓一大跳。
骑在人身上的周檐发现了地上的板砖,他拎起这块趁手的凶器,打红了的眼直盯对方脆弱的脑门。
“别真弄死了!”
见表弟高举板砖,赵白河连忙大吼着起身,从背后牢牢架住了周檐。
接着才看向地上二人,用滴血的手指尖指向远处:
“给我滚。”
这神经病兄弟俩一个杀人不眨眼,一个动刑不留情,作妖的光头哥和胡茬男这才明白自己踢到了铁板。
他们连滚带爬落荒而逃,坟井前才终于安静下来。
湿冷的雾霭中,月色沁进来一层稀薄的青辉。
赵白河还维持着从背后搂住表弟的姿势,他搂得很紧,双手紧覆在周檐剧烈起伏的胸廓之上,直至表弟的呼吸逐渐恢复平稳、手臂也慢慢垂了下来。
以上这些,赵白河身为表哥,做得心安理得。
可等到双方都冷静下来,触碰着表弟精干劲韧的身躯,嗅闻到表弟身上的清寒的皂香,赵白河才觉察与自己这三年连日连夜的思念比,一切都太过于详尽、太过于写实。
赵白河的鼻尖近得都快碰到周檐的脖颈,一轮轮呼出的白气颤颤抖抖,拂上周檐细柔的汗毛。
周檐那头青黑齐楚的短发里,几缕硬发丝乖僻地从耳后扬起,搔得赵白河脸颊阵阵刺痒。
有时在一些深夜,在深深的、深深的夜里,枕头、棉被、还有空无一物,都曾是周檐。
无数次,这些伪物被自己投影上最美好的幻想,被一一附上追忆中所爱之人的肌肤与筋骨。
但如今,周檐的呼吸声好近、好真切。
赵白河明白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逾界了。
松手之前,赵白河最后近近看了一眼周檐的脸,颤动的睫毛下,一双透红的眼睛泫然欲泣,泪光里濛濛倒映着的,是一旁挖好的空荡坟井。
黑洞洞的土穴里,只能看到一层沉滞的、不流动的白雾,深幽可怖仿若无底。
赵白河明白再过一小会,这里就将是外婆永眠的居所。
届时,不大的棺材沉入其中,笳乐吹着,炸几挂鞭,这里也许会热闹那么一阵子。
但随着泥土一铲一铲填埋,外婆终会是一个人躺在这里。
这是一份同样的隐痛、同源的悲伤、心脏之上同位的疮疤。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