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左手食指与中指捏住后半截,将猩红的火星对准烟灰缸底,来回搓揉。
烟丝与玻璃摩挲,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啃咬着硬纸板的老鼠。
于锦铭拿过烟盒,问她还要不要再来一支。
谭碧婉拒,执起酒杯,喝干了。
于锦铭改为盘腿坐,一手摁在冰冷的足踝。
有如老僧入定,就这般默了半晌,他重新续上话头,对谭碧讲:“高队阵亡,他的妻子、我的师娘,按理说领完抚恤金就该离开。
但高队父母双亡,而师娘为了嫁给他,早跟家人闹掰,多年未有联系。
外头兵荒马乱的,她又带着一个女儿,能去哪里?而我们这支队伍失去了队长,也需要一个主心骨。
于是我劝说师娘留下,承诺会替高队照顾她们母女一生。”
他垂下脸,目光偎着玻璃烟灰缸里白灰,似要在灰烬里勾勒出那个夜晚。
那个晚上……酷热的夏夜。
他狂奔到家属楼,敲响房门。
砰砰砰,砰砰砰……房间里没开灯,沉闷的暗影里,浮出一双哭肿了的眼睛。
他被请进屋,落座,再没有明亮的瓷器与甘甜的热茶。
取而代之的是一盏油腻的陶杯里倒了半杯的凉水。
于锦铭弯腰,陈恳地将自己的打算与她说了。
这本是值得高兴的事。
她有人供养、照顾,队员们也需要一个可靠的长姐,在后方照顾妻儿,作为支援。
然而她嗓音沙哑地对他说:“锦铭,有件事,我一直没能和你说,我该和你说的。”
“什么事?”
漆黑的屋舍内,女人端坐,目光闪烁。
“那位苏小姐,是被我赶走的……中统的陈处长告诉你高队,说她勾引你,让你和他通奸……你高队觉得她不正经,留在军部迟早会害了你,就让我……请走了她。”
窗外呼呼一阵响,寒风卷着雪片横着刮过。
漫天的雪,完全是阴的。
于锦铭转头瞧了眼震动的窗门,举杯饮酒,又深深地吸几下烟。
他手肘撑在桌面,笔直竖在那儿。
香烟被举得很高,悬在眼角,顶端的火光正发抖,染红了眼圈,应是有了几分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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