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陵王讪讪而退,老先生也一直犟到了狱中,本来是系尚方狱,只要改易文字,便可赎金抵罪,但老先生铁了心,一字不易!
有司审定之后,剥夺他奉朝请的官职(政策研究室荣誉顾问),改下廷尉狱,这就是要开始重办了。
儿子多方奔走,打听到消息,今日便是议罪之期。
如果定的罪名是“遘造非端,贬讪国祚”
,那便是九死无生。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么一出哭求父亲改书的场面。
父听子言,大怒:
“事实俱在,改什么?欺人乎?欺天乎?
自欺也!
崔杼弑君,齐太史记之而见杀。
其弟再书,又被杀。
治史的不怕死,难道治经的就怕死吗?!
我一生学问在《尚书》、《春秋》两经,《尚书》我写成《尚书音训义疏》,此书已经流传出去,就算他们禁毁,也不会湮没。
《春秋》我写成《春秋释例引序》,亦足传世。
只是尚未来得及全部授与诸生,便被抄没。
你现在是此书全本的唯一传人!
一定要牢牢记住其中的关节之处!
我死之后,等世间允许我书刊布的时候,你要帮我写出来!
如果你没等到那一天,那就让你的儿子背诵,代代相传,总要把这个问题讲明,不让后来学人蔽于暗室。”
子伏于地上,泣不成声。
父看着子,有些心疼,把手伸出铁栅,摸着儿子的头,温声道:
“吾儿莫哭。
人生百岁,七十者稀,我便是多活十年,又能如何?不过得个长寿的名头罢了。
何谓寿?老子说‘死而不亡者寿’。
学有传承,可谓死而不亡矣!
所以你一定要记住我的书。
只要你记着,我便活着!”
子抽噎着点头,握紧父亲的手,舍不得松开。
只听甬道口一个声音传来:“杜乾光何在?带路。”
脚步渐近。
子知道最后时刻到了,因为如果议的不是死罪,不会这么快来提人,所以放声大哭。
父亦惊恐,叫道:“儿啊,记住了,是三尺五寸!
冬至之日,日在牵牛之初,晷长丈三尺五寸!
你可千万别记差了!”
子哭喊道:“儿记住了!
是三尺五寸!
是三尺五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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