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砚书无所谓去哪儿，他没有那么想当魔尊，任谁做一件事做了几百年，都会感到无聊的，而他是一个格外厌烦无趣的人。
六十年前因劫火反噬而落败假死，固然有他需要一个清静安全的地方养伤的缘故，但更多的原因是他对魔尊的身份已经有点厌烦了，路乘当初胡说的倒也没说错，他确实是想退休了，之后若非是为了养路乘，他本也没想回魔域。
但他其实也没那么想待在万妖谷，妖怪们烦人也就罢了，还要占用路乘的时间，之前他在养伤，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入定调息，倒也还能忍，但如今他的伤已经大好了，不需要再成日的入定打坐，于是在那夜才有此一问。
他不喜欢待在万妖谷，路乘应该也是不想在这里当大王的，那为什么他们不换个类似无名山那样的地方单独生活，岂不是比这里清静自在多了？
商砚书原本是这样想的，但听完路乘的回答后，他的想法就变了，虽然他并不需要路乘所谓的保护，但是路乘为了他而努力去做大王，一副要当起这个家的样子，他听着心里却是生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欢喜来。
不过占用时间这点仍然是不能忍的，所以在那日之后，商砚书给路乘出了一些管理方面的主意，只是作为一个道德感极低的魔修，且生来没什么同理心的大恶人，他出的那些主意在路乘看来有些太过残忍血腥，因而并没有全盘接受。
像什么拎几个倒霉鬼出来杀鸡儆猴，以重刑震慑众人，让他们听到你的名字就胆寒心颤，永不敢生出反叛之心，路乘是不行的，但商砚书的建议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商砚书说他应该多提拔几个属下，而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自己管，路乘觉得很有道理。
妖族跟人族不一样，除却小部分群居的族群，大部分妖怪都是分散独居，平日里互相之间也没什么联系，完全是野蛮生长的状态，昊苍所统领的青木狼族虽然是万妖谷中公认实力最强的妖族，但昊苍也不会插手其他妖怪的事，他只管狼群内部。
可路乘上任后，却是用了人族那一套统一管理的方法，给妖怪们立了规矩，但是却没有相应的臣属职位设置，他唯一提拔的副手斑斑还基本只起个传话拍马屁的作用，踢人都踢不利索，这就导致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会递到他面前，即便商砚书不说，路乘也有些受不了了，是时候做些改变了。
结合商砚书的建议，路乘大刀阔斧地改革了一番，提拔任命了不少属下，并让他们分管不同类型的事务，虽然框架仍然有些粗糙，但看起来也有模有样了，压在路乘身上的担子骤减，然而，他依然没感觉多轻松。
神马大王事业上不忙了，家庭中却基本每晚都在操劳，不知道是不是几百年间憋了太久，导致一朝尝到滋味，商砚书就欲罢不能，近乎索求无度了，他还尤爱跟路乘玩各种各样的游戏，路乘之前丢了一部分，但他发现商砚书的库存里还有很多。
当然，他跟路乘玩时没有用那些看起来就很可怕的，多是红绳那般柔软无害的，不过路乘因商砚书层出不穷的游戏道具，提出要看他的乾坤袖，进而发现那一大堆不知道该被定性成玩具还是刑具的器具时，还是忍不住问说：“你为什么会喜欢这些？”
光是看着，他都觉得很痛了，路乘完全没法理解商砚书的喜好。
“为师不喜欢。”
商砚书想了想，又严谨道，“或者说，没有爱徒想的那般喜欢，只是魔域盛行这些玩法，为师便都准备了。”
“这样，爱徒无论想玩什么，为师便都可以奉陪到底了。”
他说话时凑近些许，狎昵地含咬住路乘的耳垂，往里侧轻轻吐气。
“只要爱徒想要，那为师便什么都可以。”
这句话商砚书之前也说过，但直到此刻路乘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他当时一阵感动，于是在明明约定了要节制的情况下，商砚书这样充满暗示意味地凑近，他也半推半就地没拒绝，事后第二天，他就把商砚书剩下的库存也拿去销毁了。
不知不觉大半个月过去，妖族的各项事务已经上了正轨，即便不需要路乘过问，也可以有条不紊地运行，只有一些大事需要他决策，而商砚书的伤也全然恢复，且在大半个月路乘自愿或被自愿的舍身投喂下，他也不再像初时那般贪婪无度，终于开始注意节制，路乘也终于有了休息的闲暇时间。
算起来从苦海退去诸事了结至今，已经快两个月了，商砚书的伤好了，历劫转世、又在劫难之后重塑肉身的他哥哥，应该也已经出关了吧？
路乘盘算着什么时候回涿光山一趟，但在他动身前，万妖谷却先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大王，抓到了两个细作。”
一大早，斑斑就来跟路乘汇报。
“细作？”
路乘正在享受商砚书的按摩顺毛，闻言耳朵一竖，毛脸上都是莫名。
“嗯，昊苍大统领的狼卫队巡逻的时候抓到的，是两个人类。”
斑斑说。
昊苍作为谷中实力最强的妖族，路乘提拔下属的时候自然没把他拉下，现如今昊苍以及他统领的青木狼族，负责整个万妖谷的治安防卫工作，日常间主要是巡视有没有妖怪不守规矩，抓到外来的细作这是头一次。
但路乘还是想不明白，细作到他这儿干嘛？他这里有什么好打探的？而且……他们真是细作吗？
“那两个人类长得什么模样？他们有说什么吗？”
路乘说。
“就长得人类的样子。”
斑斑像很多妖怪一样，对人类的外貌有些脸盲，他想了想，又说，“他们穿的白衣服，就跟上回围剿大王师父的那群人很像，对了，他们还狡辩说自己不是细作，是大王的朋友，但我和昊苍大统领都没有信。”
跟围剿商砚书的人像，那就是仙门中人，仙门中穿白衣服，还声称是自己朋友的两人……路乘眼皮一跳，急声问说：“他们现在人在哪儿？”
因为那次围剿的缘故，虽然仙门针对的是商砚书，不是路乘，但商砚书现在是路乘的人，于是在妖怪们看来，穿这些衣服的人类都是大王的敌人，那么昊苍他们显然不会给那两人什么好脸色，而妖族行事又素来蛮横……路乘简直越想越忧心，生怕慢个一步，那两个笨蛋就葬身妖口了。
“就在下面，昊苍大统领把他们押过来了，说要等大王你来处置。”
斑斑说完，路乘就急匆匆出屋了，商砚书慢条斯理地把给路乘梳毛的梳子以及在鬃毛上编辫子的彩绳收好，随后才慢悠悠地跟上。
“我们真的是你们大王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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